忘川

于无声处听惊雷。

家园【楼诚】(上)



脑洞属于 @一盘豆皮 太太

笔力不足,私设众多,幼稚发言,敬请谅解。


01


  我是一株兰草。

  准确的说,我是一个魂魄。

  我已经记不得我是从哪来的了。我日日在天地之间悠悠荡荡,有时附在一块石头上,在河水里被冲刷个几百年,睡够了我就再跑到树林里去,装作个树妖,吓跑那些可能会被大灰狼吃掉的孩子。

  最多的时候,我喜欢呆在小草里边,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也不必担心自己倒了会压着人,不怕自己被雷劈焦了鸟儿会没地住。

  我没有名字,没有来处,更没有归路,也许有几万年几千年,我从没和人类接触过,有时候我觉得孤苦,有时候又庆幸我拥有自由。

  锁魂的黑哥们儿和白哥们儿告诉我,我是游魂,只要我不对人类产生感情,那我就可以一直这么潇洒自在,不入轮回。

  ——嘁,我怎么可能对人类产生感情。人类总喜欢战争和算计,人类是世上最有智力却最喜欢使用武力的物种。

  我才不要喜欢人类,我也不要做人类。

  但是,偏偏有一天我遇到了一个讨厌的人类。你看,魂生总是有十有八九不如意。

  我当时正在一棵快要死去的兰草上附着,在想办法让它快些好起来。

  我敢保证,这是一颗既不好看,也不名贵的最普通的兰草,干干瘦瘦,叶子蔫儿黄,如果我是个人路过,我绝不会注意它,甚至可能一脚踩扁它来着。

  这时候一个男人把我给提溜了起来,对,两个手指头夹着中间的那种提溜。

  可惜我没办法跟他说话,否则我绝对要警告他——你再提溜我,我就扮树妖吓死你,吓得你屁滚尿流,吓得你爬着走。

  然而我的意念威胁好像没用,我就这么被这个讨厌的人类一路提回了他家,还关在一个小盆子里,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

  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人类果真都不是好东西。

  嗯,但是。他把我挪进盆子里的时候,动作还挺温柔的。

  那我暂且原谅他一下吧。


02


  我渐渐习惯了跟这个人类相处。

  他把我放在他居住的地方,正对着外面是我之前嬉戏的那片山峦。也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每天隔了一扇门洞再去看它们,总觉得它们更好看了。

  他每天都不忙,大部分时候不是在房里看书作画,就是去房外的那块空地上舞剑练功,他总穿白衣服,用轻功蹦来跳去的时候活像以前在我头顶筑巢的那只大白鸽子。

  偶尔他会出去个大半天,然后带回来很多草药,拿着一堆我不认识的家伙鼓捣一气,做出来那种放在小小青瓷瓶子里的土色的丸子,被他妥帖地收进大袖管里。

  他跟别人说话时一副恣意张扬的样子,自己独处时却很安静。别人看不到,我却可以。他总是愿意花很久画一副画,却从不挂在墙上给人看。有时候侍弄他的一大群鸽子,个别不乖的在他头上屙屎,他就笑着逮了鸽子戳一下脑袋,我也在一边笑,可惜他不知道,否则肯定气得吹胡子瞪眼。

  好吧,但他对我很好,给我浇水、施肥,仿佛他对别人没有的耐心全都安放在了我身上,他照料我时的表情,清寂却安宁。

  我承认,人类也没那么讨厌,我甚至...有点喜欢他。

  我听来找他的人唤他,一开始叫“少阁主”,后来叫“蔺阁主”,我不喜欢这个称呼,他也不怎么喜欢。用他的话说,虚头巴脑的。

  我只好不叫他,要叫也会嘀咕,喂,快来给我浇水啦。虽然他听不见,但他总是在我口渴的时候给我浇水,好像他真能听到似的。

  浇水就浇水吧,他还喜欢拨弄拨弄我的叶子,把小虫从上面挥开,有时候还要亲昵地捏捏我,然后跟别人炫耀我被他养的好。

  有一次他院里的人搬我出去晒太阳,我听到一个绝妙的词儿——先生。

  这个称呼真好,就像是天生为了他打造的一样。像他一样温柔的人,就该被这么呼唤,而且我还没听到有别人这么叫他,那这就是我对他专属的称呼了。

  这太好了。

  我开始在心里偷偷地叫他先生。

  其实叫出来也无妨,反正他也不会听到,我之前骂他,他从来都没听到过。

  我突然就有点惆怅。

  是啊,我喜欢先生,可他却永远听不到我说的话,我只是一株兰草,一株虽然长势不错,却一点也不好看,一点也不名贵的兰草。一棵草,喜欢一个人,这太荒唐了。

  我甚至开始羡慕那个天天被他作弄地满世界飞来飞去的孩子,叫什么来着,飞流。我羡慕他,因为先生甚少对我露出极其欢愉的神情。

  当他独处,当他与我在一道的时候,他脸上更多是一种类似思念的神情,哀而不伤,却让我很难过,他房里更多是清冷和落寞,我禁不住想,若是没有我,这房间要更空荡荡了。

  先生,在思念着谁呢?

  我不知道,但我知道,我在思念着他。


03


  人的一生对我来说太短了。

  有多短?几个日夜,几个呼吸,几场风雨,几轮月圆。

  我仿佛刚发现他会死亡这件事,他就已经垂垂老矣。

  我不会死,但他会。

  那一日我们两个人的房间里头一次挤满了人,他们都跪在他榻前,独我居高临下,看着先生躺在床上。

  他把我提回家的时候,是多年轻而有力量的一个男子啊。可他现在成了一个呼吸都很困难的老人。

  我听到有人问:“老阁主,您还有什么心愿未了吗?”

  蔺晨,我的先生,他在床上咳嗽起来,他缓慢地抬起他的手,指着我。

  先生他看着我,他指着我。

  他的唇边漏出一个轻轻的笑来。

  “我...什么也带不走,你们不必准备...别的。这株兰草啊...我养了...大半辈子。你们替我、替我照顾好了...别让它枯了...”

  然后他的手就垂下去,再没有声息了。

  他走了,他死了,还会有人给我浇水施肥,但不是蔺晨,不是我的先生了。

  去找他。

  这个想法在我心里越来越坚定的时候,我发现我呆了多年的躯壳在迅速地衰败枯萎。在一片惊呼声里我狠狠从兰草里被甩了出来,我又成了飘在半空的魂魄。

  锁魂的白老哥儿又出来了,他对我扯出一个吊诡的笑容来,把链子栓到我的身上。

我来不及问他为什么,就被他拖着狠狠一拽,他尖利嘶哑的声音在我耳畔回响着。

  ——游魂爱上人类,失去自由,打回地府,受无尽轮回之苦,永世不再脱身...

  原来如此啊。

  回地府有什么可怕,回地府了,我便有机会找到先生了,不是吗?

  我对底下那群被我吓得魂不附体的人还有枯萎的兰草默默道了个歉,任由自己被拖进万丈深渊。



04


  我和孟婆在忘川上泛舟,看着森冷的河底站着一个个魂魄,表情麻木而空洞,抬着头,齐刷刷地看向奈何桥的方向。

  那里阴暗,幽深,令人心生怖

惧。


  “孟婆,我可以不喝孟婆汤吗?”

  “你要过去,就必须喝。”

  “但我有不得不记住的人,我该怎么办?”

  “你还有一个选择...”


  寒冷是从忘川河水里钻出来的,冻得我打着哆嗦。

  “孟婆,这就是...另一种选择吗?”

  孟婆垂着眼睛,悲悯地看着下面无数个幽灵。她没看我,轻声问我:“你知道为什么,忘川岸边的曼珠沙华那么红吗?”

  我摇头,她继续说道:“他们都是不愿意喝孟婆汤,要带着记忆转世的人。他们要在忘川下站上一千年,看着不想忘记的人一遍一遍走过这奈何桥,他们才能带着那份记忆重新为人。能够等到那一天的太少,大部分多会在无尽的等待里魂飞魄散,灰飞烟灭,化成曼珠沙华的养料,随着花的开放,永远...留在这块地上。”

  我承认我胆子小,我怕极了,也纠结极了。

  可我不想忘记他。

  这千年万世的蹀躞,我也许早就消受够了。如果我再遇不到先生,回到这里哪有什么意义?依旧做无数庸碌幽魂里的一个,投到一处不知名的地方,浑浑噩噩地过一生又一生吗?

  我不能,我不能忘记先生。

  一千年又何妨,我最擅长的便是等待。

  孟婆看得出我的瑟缩,她将端了许久的那个瓷碗递到我的面前。

  “老身见过太多你这样的魂魄了,不愿忘记前缘,便永远得不到新生。年轻人,忘川河,是没有底的。喝了吧...喝了吧...”

  我将手掌顶上碗的边沿,微笑着拒绝了她。

  “谢谢您,”我说,“我想,我还是不喝了。”

  顾不上与她道别,我纵身一跃,寒凉侵骨,疼痛贯穿我的整个灵魂。


  但这一千年,我一分一秒也不想拖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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