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人间世『衣』（4）

Ⅳ.长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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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常叨叨：

  前段时间去了一趟北京开模联，耽误了更文很抱歉（鞠躬

  昨天到家惹，更一章甜甜的小阿诚和楼总，大家食用愉快(///ˊㅿ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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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阿诚到明家已经一年了。

  明楼和明镜坐在沙发上聊着天，明楼看着在楼梯上玩得正开心的明台和阿诚，侧过脑袋一脸小骄傲地对明镜笑。

  “大姐，您看，多好。”

  明镜自然知道自己这弟弟在说什么好，眼波一转，嗔怪似的横他一眼道：“好，知道你养得好，看把你给厉害的。”

  明楼被姐姐看破一切的眼神扫得有些羞赧，低下头去看报，却也掩不住嘴角弥散开来的笑意。

  明镜却抽走他手里的报纸搁在一边，正了神色问他：“明楼啊，阿诚上学的事情，你打算得怎么样了？”

  明楼一愣。

  这一年以来，一直是他亲自在教阿诚认字，他把小孩儿抱在膝头，抓着手指着字去读。阿诚晚上做噩梦睡不着，他便坐在床头一字字给阿诚读故事，大多是讲《山海经》，有时兴趣来了也读《诗经》。阿诚听不懂，但总是来劲儿，每每头天晚上听完，第二天就眨巴着一双大眼睛央着明楼教他意思。



  明楼并不是个喜爱热闹的人。在阿诚进入他的生活之前，他总是爱安安静静地，一个人念书，一个人写字，连家里最调皮的明台也不敢在他进书房之后打扰他。

  明楼在某一个把着阿诚的手教他写字的时候，垂眸看到被他拥在怀里的小人儿忽闪的睫毛，突然一阵恍惚——他几乎忘记了，这个孩子不在的时候，自己的生活是什么样子的。

  有时候人会对多年前的一个细节记忆犹新，却也能够把刚被改变不久的旧的生活模式完全遗忘，像流水冲走地上的砂石一样了无痕迹。

  不知道什么时候，像阿诚依赖着明楼一样，明楼发现自己也越来越离不开阿诚了。他的生活因为有了这个像小鹿一般胆怯，却像小狼一样顽强的孩子，而变得鲜活明快起来，连带着他整个人，都富有了人间的烟火气，而不再是像以前那样平淡和冰凉。

  他也不知道，到底是谁救了谁。

  “你这孩子，想什么呢？”明镜见明楼愣在那半天不说话，有些奇怪地把脸凑近他去看。

  “啊...大姐，没事，阿诚上学的事儿，我今晚找他商量商量，好吗？”回过神的明楼又恢复了本来的样子，但明镜却从他的笑意里看出些不豫来。

  她叹了口气，深深地看了明楼一眼，仿佛能看进他心底里去。

  “明楼啊，阿诚他，总是要长大的呀。”

2

  “阿诚，赶紧上来睡觉了，哥哥今天给你讲《山海经》。”

  阿诚刚洗完澡，脸蛋红扑扑的，穿着明楼给买的蓝色的小睡衣，拖着一双毛茸茸的拖鞋，正从浴室出来。听见这话，嘴一咧，赶紧踢踢踏踏地跑到床边上钻进了被窝里，留一双眼睛在外边期待地望着明楼。

  明楼摸摸阿诚还有点水汽的头发，在心里叹了口气。

  从上午跟明镜谈过之后，明楼总觉得有块大石头压在心里。明镜说的一点也没错，阿诚总有一天会长大，要去面对外面的世界，去读书，以后去工作，再结婚，生子...

  明楼心里一阵抽痛。他始终是忘不了把阿诚抱回来的那一天，这双鹿一样的眼睛里盛满的是怎样的一种惊惧绝望。

  叫阿诚独自去上学，他会不会受人欺侮？他会不会不告诉自己？他如果再遭受了什么暴力，他该怎么办？他这么小，怎么面对这暗流涌动的世界？

  明楼简直不敢想象，离了他，小小的阿诚会怎样被外人欺压，无力反抗。

  他怎么舍得呢。

  “哥哥...”

  听到阿诚叫自己，明楼才懊恼于自己又一次的走神，晃了晃头便去看阿诚：“怎么了？”

  阿诚费劲地把头从被窝里探出来，又伸出两只小爪子，牵住明楼搭在床沿的手，俯下身子亲了上去。

  温热的一小片贴在明楼凉意十足的手背上，仿佛是久旱地里的甘霖，把明楼的所有浮躁全都这么轻轻柔柔地拂去了。

  “哥哥累了，阿诚今天不用听故事了，哥哥我们睡觉好不好？”

  阿诚的脸依旧是红扑扑的，亲完了明楼骨节分明的手更红了。他边把这好看的手往被子里揣，边仰起头催着明楼放下书睡觉。

  明楼便搁下了书，依着小孩的力道一同钻进去，他随手拉灭了台灯，这才看着天花板问阿诚：“阿诚啊，你想去上学吗？”

  他明显地感觉到怀里的阿诚一个激灵，把窝在他胸前的头抬了起来。他在黑暗中也能想象出阿诚的眼睛绽出惊喜的光的样子。孩子的求知欲是最旺盛的，何况阿诚从小没读过书，在桂姨家时，只能羡慕隔壁学堂里的学生。但是明显地，是碍于他明楼的意见，阿诚并没有立刻表态，只是安静地用头发蹭蹭他的脖子，等待着哥哥的下一步表示。

  明楼深深地吸了口气。

  他想起阿诚第一次学会写自己的名字，把写好的端端正正的大字拿给他看；想起了阿诚跟刘妈学会了煮咖啡，在一个早晨偷偷端到自己床头；想起了他偶尔一次发现阿诚站在一个小板凳上笨拙地替他洗一件白衬衫的样子......

  阿诚是多么胆怯却又多么热爱生活的一个孩子啊。几年的虐待却一点也没有减少他对这个世界和对所有人的善意，反而让他愈发珍惜起身边的家人，有时候甚至小心翼翼地让人心疼。

  明楼听见自己说：“那阿诚，过完了寒假，就去上学吧，好吗？”

  阿诚早就屏息在等着明楼说话，这时候兴奋地在被窝里扭了扭身子，像八爪鱼一样抱住了明楼的腰身。

  “哥哥最好了！”

  明楼心里的那口气突然就散了开去。

  他知道，阿诚在展翅欲飞，他不能把他关在明家。

  他知道他想要的，从不是囚禁在笼中永不会离开他的鸟，而是翱翔遍长空还会回到他身边的鹰。

  阿诚，哥哥不能一直在你身边保护你，你可要，好好加油呀。

3

  明楼送阿诚去上学的早晨，把他特地找人去做的新衣服拿给阿诚。

  是一件水蓝色的中式长衫，大襟右衽，宽体直身，阿诚穿着长至脚踝。明楼看着身量尚矮但是十足挺拔的阿诚，活脱脱的一个小小书生，心里又是不舍又是欢喜。

  阿诚慢慢跨出一小步，又在明楼面前晃晃悠悠转了个圈儿，抚着襟上的盘扣冲着明楼乐，明楼一把捞起阿诚，把簇新的小书包提在手里，非要亲自送阿诚去学校。

  到了校门口，明楼又蹲下把给阿诚整了整内衬的立领，又难得地交代了好一通话，才摸摸阿诚的脑袋，让他进去。

  周围有新入学的孩子，拉着家长在哭闹着不肯走。阿诚穿着新袍子，背着新书包，软软地环住明楼的脖子抱一下，抿嘴冲他笑，明楼却看到小孩儿努力睁着眼睛不让眼泪往下掉，整个眼眶和鼻头都红红的。

  “哥哥再见。”阿诚挥挥小手。

  “阿诚，下午见。”明楼强调了再次会面的时间，希望以此抚慰阿诚的不安。然后他站起来，也冲阿诚挥挥手，看他往学校里稳稳地，一步步地走，背影淹没在无数个孩子里。

  阿诚啊，哥哥在这。

  你就，大胆地去飞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