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

于无声处听惊雷。

人间世『衣』(5)


Ⅴ.西装和领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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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衣』系列的最后一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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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明楼一边快手快脚把手里的稿纸夹进书里,一边喊了声“进来”。

  门被推开了一条缝,明楼刚想训斥来人畏畏缩缩不成规矩,就看见一个劲瘦的身影迅速溜进房间,还带上了门。

  明楼皱起的眉毛舒了一下,不等他说话,阿诚就跑了过来,把手里一碗浓油赤酱的草头圈子献宝似的送到明楼面前。

  “哥哥,我刚做好的。你快吃,要不然要被明台抢走了。”

  明楼看着阿诚气喘吁吁的样子失笑了,他招招手让阿诚到身边来揉了一把头发,笑着问道:“你怕明台作什么?进门鬼鬼祟祟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贼来我书房偷东西呢。”

  阿诚咧着嘴笑,说:“我怕我又把他打哭了,大姐要心疼呢。”他的脸被热气蒸的红扑扑的,说着俏皮话,明楼却看出几分羞涩来。

  明楼点点小孩的脑袋,“你这孩子,这话给大姐听到了,又要说我带坏你了。”嘴上却笑得更欢了。

  阿诚这几年愈发活泼起来,跟明台也打成一片,偶尔明台蛮不讲理,两人便打起来,谁和不让谁,最后总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被阿诚压在地上求饶。孩子的事儿,明镜也不好说什么,每次明台哭惨了,她就怪明楼。

  “你看看你,怎么做的大哥!”

  明楼却兀自得意起来,把明台喊过去哄:“明台啊,你阿诚哥的功夫是我教的,你想不想学呀?学会了你就能打过他了。”

  明台当时是点头如捣葱,但他不像阿诚一般有长性,练了几天就不要练了,待下次挨了打,又哭着叫着大哥偏心,只教阿诚哥不教他。

  这一来二去的,明台这混世魔王在家里最怕的人反而成了阿诚,每次惹了明楼生气,总要像猫一样躲阿诚,躲上几天才敢出来。

  明楼看看眼前拔高了个子的阿诚,忍不住往他脸上亲了口:“好啦,知道我们阿诚乖。来,跟大哥一起吃。明天是大哥毕业典礼,阿诚一会陪大哥去挑一条好领带。”

  没过多久,楼下照例响起了明台告状的惨叫:“大——姐——阿诚哥做好吃的不给我吃啊啊啊啊啊啊啊——”


2


  今天是明楼从学校毕业的日子,因为上的是西式学堂,晚上会有一个毕业的舞会。

  明镜本是想陪同明楼去的,无奈明家旗下的一家厂出了点问题,她一大早便急匆匆赶去了厂子里,怕是回不来了。

  明楼早习惯了明镜的忙碌,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倒是阿诚真心在替他难过。他想着,以往明楼答应要陪他却有事失约的时候,他都会闷闷不乐上好久,何况今天是明楼的毕业舞会呢。

  于是阿诚暗戳戳拿着自己新画的画去找明楼。

  他偷偷跑到明楼的房门口,犹豫了半天,想起明楼告诉他进卧室不用敲门,于是轻轻推开门,看到明楼正在对着镜子鼓捣胸前的什么东西。

  听到开门声,明楼头都不抬就知道是谁,然而他无暇招呼小阿诚,明大少爷正在跟自己的领带缠斗。

  以往的领带,不是明镜替他打就是刘妈,偏偏刘妈出去了,明镜也不在,明楼能完全记住打领带的方法,却只能打出一个打法正确但极其丑陋的结来。

  阿诚轻手轻脚地走到明楼边上,把画放到明楼膝头,顺手就把明楼手里的领带拿过来解开,又系上了。

  他动作轻柔但是利索,明楼看着他认真的模样,热乎乎的小手在脖颈上擦出比平素更高的温度。一时间都忘了开口,就眼也不眨地看着阿诚把自己的领带打得规规整整,然后塞进了西装里,用手把衣服上的褶皱抹平。

  明楼颤了下睫毛,这才开口问:“阿诚什么时候学会的打领带呀?”

  阿诚满意地看着自己的作品,还轻轻拍了拍明楼胸口说:“我看刘妈给哥哥打领带,看着看着就学会了。”

  明楼捏捏阿诚的小脸给他道了谢,才后知后觉地不好意思起来。他在阿诚面前总是个稳重成熟的样子,却忘了自己也还是个孩子。

  咳嗽了一声掩饰自己自理能力残障这个事实,明楼转移话题地去和阿诚讨论他的画,阿诚哪里明白,只当明楼高兴,蹭到明楼膝边上粘着他就听他讲起了画的层次感。

  长大后阿诚拿这事儿嘲笑明楼,某长官总是默默望天感叹一声:孩子还是小一点可爱。


3

  阿诚轻轻向明楼办公室走过去,脚步无声地像只猫。

  “先生,您下午3点还有个会。”

  明楼正在慷慨激昂地跟梁仲春和汪曼春做演讲,阿诚走到他身边弯下腰提醒他。

  明楼微微转过头去看阿诚,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两人,再将脸转回来时已经换上了不满的表情。

  “现在几点了?”

  “两点十分了,先生。”

  明楼猛地把手上的卷宗拍在了桌上。

  “这不还有那么久吗,你那么早来干什么,没看到我在跟汪处长和梁处长说话吗,进我办公室不知道敲门啊,啊?那么没眼色?”

  阿诚恭敬地站在一边垂下了头,恰到好处地露出两分委屈三分愤慨来,被汪梁二人看得清楚。

  “好了好了,明长官息怒,阿诚兄弟也是为着怕您赶不上嘛。我正好也有事,就不打扰了,我们改日再聊,改日再聊!”

  梁仲春察言观色,赶紧起来挥着他的拐打圆场,汪曼春见状也劝明楼赶紧去开会。

  明楼这才冷哼一声,站起来看都没看阿诚一眼就走了出去,阿诚赶紧低着头跟上去,留下二春面面相觑。

  一场好戏。

  关上车门的阿诚头也不回地开车。

  “你刚才太凶了,大哥。”

  明楼颇为得意地轻哼一声。

  “谁要你给明台熨西装,没有熨我的。”

  “大哥,你都多大了还跟明台吃醋?明台的西装都皱的不成样了,你的不就有俩褶子吗,还不如你眼角的褶子多呢,啧。”

  “嘶——你小子...”

  阿诚想象到明楼瞪圆的眼睛,然后他不出意料地挨了一记头皮。

  他闷着声笑,明楼就去拧他耳朵,“你越来越没大没小了你。”

  “跟谁学谁。”

  “嗨你小子,我要整肃家风了我跟你讲。”

  “你去跟大姐讲,我欺负你,你看看大姐抽你还是抽我?”

  “好啊明诚,你给我等着你...”


  ......

 


  第二天,汪曼春接到密电:昨日明长官座驾开往特高课途中突然减速,路线歪曲,可能是明长官与明秘书争执所致。

 


4


  明诚觉得,他此生最大的幸运,不是遇见了明楼,而是有机会与明楼并肩作战。

  他从被明楼抱在怀里,到亦步亦趋地跟在身后,到如今可以站在明楼身边,甚至有能力挡在明楼身前,用了整整二十余年。

  有一天明楼问他,如果当年没有带他回家,他还会像今天这般吗。

  他想了想,说,我还是会成为你的战友,你信吗。

  明楼笑了,他说,信。


  命运是可恨的东西,它会在故事的开始就预订结尾。但同样的,明楼和明诚的故事,早在那个飘着雪的冬天,就被宣判了结局。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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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世》『衣』之篇 完

随机掉落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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